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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亚当斯银河系漫游指南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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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亚当斯著徐百柯译张晓宇 图

上期内容简介:

地球人阿瑟·邓特和他的朋友——来自参宿四的福特·长官抢在地球毁灭之前逃进太空,在一本神奇的工具书《银河系漫游指南》的指点下,开始了他们漫游银河的旅程。经过许多惊险之后,这个双人组发展成了一支小队伍,驾驶着一艘最先进的飞船:“*金之心”号(偷来的)。新成员有:银河大盗赞福德、阿瑟的老相识崔莉恩(一位带着两只小白鼠的地球女人)、爱发牢骚的机器人马文、一台过分热情的电脑。

这一群怪人找到了传说中的星球曼格拉斯。这颗现已死灭的星球过去从事的买卖是替宇宙富豪订制行星!一行人发现,这里其实并没有死灭。从一个当地人司拉提巴特法斯特嘴里,阿瑟听到了一个让人非常不痛快的消息:过去的地球也是别人订制的(挪威还是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本人的获奖作品呢),而出钱订制地球的宇宙大富豪是……老鼠。

(接上期)

第二十五章

显然,有许多问题与生命有关,其中最普遍的也许莫过于:人为什么会出生?为什么会死亡?为什么会在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想要戴电子表?

许多许多百万年前,一个具有超级智慧的泛维度种族(他们在自己的泛维度宇宙中的生理特征和在我们的宇宙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开始对有关生命意义的无休止的争论感到厌烦了,这种争论甚至影响到了他们最喜欢的消遣“坏小子极端板球”(一种奇怪的游戏,玩法是:毫无理由突如其来地击打他人,然后跑开),所以他们决定坐下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建造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超级电脑,它是如此惊人的聪明,在还没有连接上数据库以前,它就已经从“我思故我在”开始,推演出了米饭布丁以及个人所得税的存在,直到后来有人关闭了它。

它的规模足有一座小城市那么大。

它的主控制台安装在一间专门设计的操作室里,安放在一张巨大的操作桌上,桌子是上等的红木制成的,表面蒙着深红色的皮革。深色的地毯显得正式而豪华,异国情调的盆栽植物和电脑主要编程人员及其家人的照片精心地散布在房间各处,窗户望出去是一个绿树成行的公共广场。

在正式开机的那个重大日子里,两个身着正式礼服的程序员提着公文包来到这里,谨慎地进入操作室。他们很清楚,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他们代表着整个种族。不过他们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镇定地坐到操作桌面前,打开公文包,拿出他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朗克维尔和福克。

开始的片刻,他们沉默地正襟危坐,然后,在和福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朗克维尔身体前倾,触摸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黑色仪表盘。

传出微弱的嗡嗡声,表明这台巨型电脑现在已经完全进入运行状态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它开始用一种丰满、洪亮、深沉的声音说话了。

它说:“我,深思,整个宇宙一切空间和时间中第二强大的电脑,诞生的伟大任务是什么呢?”

朗克维尔和福克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你的任务,电脑……”福克开始说。

“不,等一下,这不对。”朗克维尔担心地说,“我们是要设计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电脑,而不是什么第二强大的。深思,”他对电脑说道,“难道你不是按照我们所设计的那样,是有史以来最大、最强有力的电脑吗?”

“我把自己称为第二强大的,”深思吟诵似的说,“那么我就是。”

两个程序员又一次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目光。朗克维尔清了清嗓子。

“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说,“难道你不是比马克希姆佳伦星上那台叫做‘十亿巨型脑’、能在一毫秒内数清楚一颗恒星所有的原子数量的电脑更强大吗?”

“十亿巨型脑?”深思以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口吻说,“它充其量也就是一把算盘而已——不足挂齿。”

“难道你不是,”福克说,一边紧张地前倾着身体,“比‘Google星际思想者’——那台能够计算出丹格拉班德贝塔星上一场持续5个星期的沙尘暴中每一颗单独的沙尘的运行轨迹的电脑更强大的分析家吗?”

“一场持续5个星期的沙尘暴?”深思傲慢地说,“你难道不想问问我宇宙大爆炸那一刻所有原子的确定矢量吗?请别拿这种袖珍计算器的弱智问题来烦我了。”

两个程序员沉默了一会儿,感到如坐针毡。朗克维尔终于还是又朝前靠了靠身子。

“可是,难道你不是,”他说,“一个比西塞罗尼克斯12号星的那个神奇而又不知疲倦的超级同源中子游说器更疯狂的辩论者吗?”

“超级同源中子游说器,”深思故意卷起舌头说,“能说得大角星巨驴的四条腿分家——但是只有我能说动它向后走。”

“那么,”福克问,“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没有任何问题。”深思用歌唱似的洪亮音调说,“我就是整个宇宙一切空间和时间中第二强大的电脑。”

“可是,第二?”朗克维尔坚持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说第二呢?你想的肯定不会是复合类皮质激素巨型研磨机吧?也不会是思考机吧?或者……”

电脑的控制台上闪烁着代表藐视的光。

“我才不会为这些控制系统蠢蛋们费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心思呢!”它强调道,“我说的不是别的,而是那台将在我之后诞生的电脑!”

福克快要失去耐心了。他把自己的笔记本推到一边,咕哝道:“这他妈听起来倒像是救世主的口气。”

“你对未来一无所知,”深思说,“然而我体内数量巨大的电路却能通过对关于未来可能性的无限的数据流的分析,预见到终究有一天会出现一台电脑,连它最基本的操作参数都是我所计算不出来的,但是这台电脑命中注定最终要由我来设计。”

福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朝朗克维尔望去。

“我们能够继续提问了吗?”他说。

朗克维尔示意他再等一下。

“你提到的这台电脑究竟是什么呢?”他问道。

“眼下我不想接着谈它了。”深思说,“现在,问你们想知道的其他事情吧,尽管问。”

两个程序员相对耸了耸肩。福克使自己镇定下来。

“深思电脑,”他说,“我们给你的任务是这样的。我们希望你告诉我们……”他顿了一下,“答案!”

“答案?”深思说,“什么的答案?”

“生命!”福克迫切地说。

“宇宙!”朗克维尔说。

“一切!”他们俩齐声说。

深思沉吟了一会儿。

“有点儿棘手。”它最后说。

“可是你能办到?”

“是的,”深思说,“我能办到。”

“有答案吗?”福克问,兴奋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一个简洁的答案,能做到吗?”朗克维尔补充了一句。

“是的。”深思说,“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答案是有的。只是,”它补充道,“我必须想一想。”

一阵突然的骚乱破坏了这个时刻:门被撞开了,两个满脸怒气、穿着粗糙褪色的克鲁克斯旺大学的蓝色束带长袍的人闯了进来,把一个徒劳地想阻挡他们的门卫摔到一边。

“我们要求进去!”两人中比较年轻的那个高喊着,一肘推在一个年轻秘书的喉头上。

“来吧,”年长那个也喊道,“你们挡不住我们的!”说着一把将一个程序员从门里推开。

“我们严正声明,你们不能把我们挡在外面!”年轻的那人叫骂着,尽管他现在已经稳稳地站在屋内,而且没有遇到任何进一步想要阻止他的尝试。

“你们是谁?”朗克维尔愤怒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你们想干什么?”

“我是曼吉克塞斯!”年长的那人宣称。

“我严正声明,我是卢姆方德尔!”年轻的那人叫道。

曼吉克塞斯转向卢姆方德尔。“够了,”他恼怒地说,“没有必要严正声明这个。”

“好吧!”卢姆方德尔骂了一声,重重地一拳砸在身边的一张桌子上,“我是卢姆方德尔,这不是声明,而是纯粹的事实!我们所要求的就是纯粹的事实!”

“不,我们不是!”曼吉克塞斯恼怒地说,“这可不是我们所要求的!”

几乎没有换气,卢姆方德尔嚷道:“我们不要求纯粹的事实!我们所要求的是不要纯粹的事实。我要求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卢姆方德尔!”

“见*了,那你到底是谁?”福克忍无可忍。

“我们,”曼吉克塞斯说,“是哲学家。”

“虽然我们也可能不是。”卢姆方德尔说,一边朝程序员们警告似的挥舞着手指。

“是的,我们是哲学家。”曼吉克塞斯坚持道,“我们到这儿来的目的很明确,作为哲学家、智者、先知以及其他思想者的联合工会的代表,我们希望关闭这台机器,我们希望现在立即关闭它!”

“出了什么问题呢?”朗克维尔问。

“我会告诉你出了什么问题的,伙计。”曼吉克塞斯说,“分工,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们要求,”卢姆方德尔又开始嚷嚷了,“分工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问题所在!”

“你们尽管让这些机器开着吧,”曼吉克塞斯警告说,“谢谢你们。但永恒真理归我们负责。你们想要查询你们的法律地位吗,那就请便吧,伙计。根据法律,追寻终极真理很显然是你们中间的我们这些思想者们不可剥夺的特权。要是有任何该死的机器真的找到了它,那我们岂不是直截了当地失业了,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争论到半夜到底有没有上帝,可要是这台机器第二天一早就把上帝该死的电话号码给了你,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用?”

“太对了。”卢姆方德尔叫道,“我们严正声明,要求严格将怀疑和不确定的领域划归我们!”

突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我能就这个问题说几句吗?”深思要求道。

“我们要组织罢工!”卢姆方德尔叫道。

“太对了!”曼吉克塞斯附和道,“你们将会引发全国性的哲学家罢工!”

房间里的嗡嗡声突然增大。环绕房间的几个辅助性的低音音箱被打开了,用来增加深思的声音的响度。

“我想说的是,”电脑咆哮着说,“我的电路现在已经无法撤销地开始计算关于生命、宇宙和一切的终极问题的答案。”它顿了一下,对于自己现在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感到很满意,于是降低了音量,“但是运行这个程序将会稍微花费我一点儿时间。”

福克迫不及待地瞟了一眼他的手表。

“需要多久?”他问。

“万年。”深思回答说。

朗克维尔和福克对望了一眼。

“万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的。”深思说,“我曾经说过必须想一想,不是吗?我想到了,运行这样一个程序,势必引发以大众哲学为主题的媒体狂潮。对于我最终得出的答案,每个人都会有一种理论,而在传媒市场上,说到这个话题,有谁能够比你们更有话语权呢?只要你们坚持互相猛烈攻击,在大众传媒上互打耳光,只要你们有聪明的经纪人,你就能一辈子赚大钱,不费吹灰之力。这听起来怎么样?”

两个哲学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该死的,”曼吉克塞斯说,“这才是我称之为思想的东西。你瞧,卢姆方德尔,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呢?”

“不知道。”卢姆方德尔带着敬畏之情耳语道,“我们的脑子一定是训练得太过有素了,曼吉克塞斯。”

这样说着,他们转身走出门去,投身于一种超越他们以往最疯狂的梦想的生活之中。

第二十六章

“是的,很有教益。”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把这个故事最重要的内容讲给他听之后,阿瑟说,“可是我不明白这些跟地球和老鼠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故事的前半部分,地球人。”老人说,“如果你愿意知道万年之后,在那个得出答案的伟大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请允许我邀请你到我的书房去。在那里,通过我们的意念磁带记录,你能够亲身体验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除非你想先在新地球的表面逛一逛。这项工程目前只完成了一半,恐怕——我们还没能结束在地壳中掩埋人造恐龙化石的工作,所以我们不得不放弃新生代的第三纪和第四纪,并且……”

“不,谢谢你了。”阿瑟说,“不会和真正的地球一模一样的。”

“是的,”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不会的。”他掉转空中飞车的车头,朝着那堵让人思维麻木的墙飞回去。

第二十七章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的书房一片混乱,就像一个发生了一场爆炸的公共图书馆。进门后,老人皱起眉头。

“真是太不幸了,”他说,“一台生命支持电脑里的一个二极管爆了。当我们试图唤醒我们的清扫系统时,才发现它们已经死掉差不多快3万年了。谁来清理这些垃圾呢,真是头疼呀。唔,你为什么不到那边坐下来,让我替你接上仪器好吗?”

他做了个手势,让阿瑟坐到一张看上去像是由一头剑龙的胸腔制成的椅子上。

“这是用一头剑龙的胸腔做的。”老人解释道,一边磨磨蹭蹭地从摇摇晃晃的纸堆下面扯出电线,接上仪器。“这儿,”他说,“拿着这些。”他把几根剥掉了外皮的电线端头递给阿瑟。

阿瑟接过电线的那一瞬间,一只鸟笔直地从他面前掠过。

他悬在半空中,自己完全看不见自己。在他身下是一个绿树成行的美丽的城市广场,广场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白色的混凝土建筑,设计风格轻快通透,只是装饰稍微差了些——许多建筑已被雨淋得痕迹斑驳。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清新的微风在林间吹拂,广场和周围的街道上聚集着欢乐兴奋的人群,很容易使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所有建筑也都跟着轻声地哼哼着。某个地方,一支乐队正在表演,色彩鲜艳的旗帜在风中招展,空气中弥漫着狂欢节的气息。

在空中,阿瑟甚至没有一具有形的躯体,于是他感到极端孤独,但没等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一个声音已经响彻整个广场,让所有人注意。

一个男人站在装点得五彩缤纷的高台上,这个高台就在显然是这个广场的主体建筑物前面,他正通过扩音器向人群发表演讲。

“等待在深思的阴影之下的人们!”他喊道,“光荣的卢姆方德尔和曼吉克塞斯——宇宙中有史以来最伟大、最风趣的博学者——的子孙们,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旗帜、横幅以及口哨声飘荡在空中。狭窄一些的街道看上去很像转过身背部着地的蜈蚣,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它们的腿。

“整整万年了,我们种族始终等待着这个伟大而充满了希望的启示之日!”狂欢领袖大叫着,“答案之日!”

狂喜的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声。

“再也不会了,”那个男人喊道,“我们再也不会在清晨醒来时苦苦思索:‘我是谁?我生命的目的是什么?按照宇宙的法则,如果我不起床去工作,真的有什么关系吗?’因为,就在今天,对于所有这些不断困扰着我们的涉及生命、宇宙和一切的问题,我们将会一劳永逸地得到一个清晰而简洁的答案!”

当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时,阿瑟发现自己正在空中滑翔,朝着高台背后那栋建筑一楼的一扇富丽堂皇的巨大窗户下降。

由于直直地冲着窗户而去,他一度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但仅仅几秒钟之后慌乱就过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坚固的玻璃,甚至丝毫没有碰到它。

屋内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光临,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不在那里。他开始意识到,所有这些经历都只是一顶接入6条70毫米磁道的头盔所产生的一种记录投影。

这间屋子和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所描述的非常接近。在整整万年中,它被照看得很好,几乎每个世纪都会定期清扫一番。上等红木制成的操作桌摆放在墙边,地毯稍稍有些褪色了,但是巨大的电脑终端立在皮革桌面上,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就像昨天才刚刚组装完成似的。

两个身着正式礼服的人毕恭毕敬地坐在终端前,等待着。

“那一刻正在接近我们。”其中一人说,这时阿瑟惊讶地发现在他脖子旁边稀薄的空气中突然显出了一个单词。这个单词是“卢恩克沃尔”,闪烁了几次之后又消失了。还没等阿瑟把这一切存进脑子里,另一个人就开口了,于是一个单词“佛格”出现在他的脖子旁边。

“7万5千个世代以前,我们的祖先启动了这个程序。”第二个人说,“从那以后直到今天的漫长岁月中,我们将是第一个听见这台电脑说话的人。”

“一个令人敬畏的时刻,佛格。”第一个人赞同说。阿瑟这才意识到他正在观看一段配有字幕的录像。

“我们将要听到,”佛格说,“那些伟大问题的答案,生命……”

“宇宙……”卢恩克沃尔说。

“以及一切……”

“嘘,”卢恩克沃尔轻轻打了个手势,“我想深思已经准备开口了!”

伴随着一阵充满了期待的停顿,控制台前端的仪表盘慢慢地开始复苏。指示灯尝试着一明一灭地闪烁起来,构成了一幅工作中的景象。柔和而低沉的嗡嗡声从交流频道里传出。

“早上好。”深思终于说。

“嗯……早上好,深思。”卢恩克沃尔紧张地说,“你得到……嗯,那个……”

“你们所要的答案?”深思庄严地打断了他,“是的,我得到了。”

两人因为期待开始颤抖起来。他们漫长的等待毕竟不是徒劳。

“真的有一个答案吗?”佛格喘着气问。

“真的有一个。”深思肯定地回答说。

“关于一切?关于那些伟大的问题——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是的。”

这两个人所受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们毕生都在为这一时刻作准备,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选为见证这个答案的人。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仍然发觉自己喘着粗气,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活像兴奋的孩子一般。

“你准备好把它交给我们了吗?”卢恩克沃尔迫不及待地说。

“我准备好了。”

“现在?”

“现在。”深思说。

两人同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虽然我并不认为,”深思补充说,“你们会喜欢它。”

“没有关系!”佛格说,“我们必须知道答案!就是现在!”

“现在?”深思又问了一句。

“是的!现在……”

“那好吧。”电脑说,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两人变得坐立不安,紧张的气氛简直让人快要无法忍受了。

“你们真的不会喜欢它的。”深思再次指出。

“告诉我们!”

“那好吧,”深思说,“那些伟大问题的答案……”

“是的!”

“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深思继续说。

“是的!”

“是……”深思说,然后顿了一下。

“是的!……”

“是……”

“是的!!!……?”

“42。”深思说,语调中带着无限的威严和平静。

第二十八章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佛格的眼角甚至能够瞟见外面广场上紧张期待着的人们脸庞的海洋。

“我们会被暴民们绞死的,是吗?”他喃喃地说道。

“这是一件艰巨的工作。”深思温和地说。

“42!”卢恩克沃尔嚷道,“难道这就是你经过万年的运算后展示给我们的结果吗?”

“我非常细致地检查过了,”电脑说,“这确实就是那个答案。我认为问题出在——老实说吧——你们从来也没有确切地知道这些问题本身到底是什么。”

“可这确实是伟大的问题啊!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卢恩克沃尔嚎叫起来。

“是的。”深思说,带着一种很享受傻瓜们的骚扰的语气,“可它确切的内容是什么呢?”

接下来是一阵茫然的沉默,两人望着电脑,然后对望着。

“嗯,你知道的,这是所有的一切……一切……”佛格有气无力地说。

“正确!”深思说,“所以,只要你们确切地知道问题到底是什么,你们就能理解这个答案的意思。”

“噢,这太好了。”佛格咕哝着,一随手将笔记本扔到一边,挥手擦掉一滴眼泪。

“你瞧,好吧,好吧,”卢恩克沃尔说,“能请你告诉我们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吗?”

“这个终极问题?”

“是的!”

“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是的!”

深思沉吟了一会儿。

“有点儿棘手。”它最后说。

“可是你能办到吗?”卢恩克沃尔带着哭腔问。

深思这一次考虑了很长时间。

最后它回答说:“不能。”语气很坚定。

于是两人同时绝望地瘫倒在座位上。

“不过我能告诉你们谁能办到。”深思接着说。

他们又同时猛然抬头看过来。

“谁?告诉我们!”

突然间,阿瑟开始感到有什么东西像是在他其实并不存在的头皮上蠕动着,他缓慢但却不可抗拒地朝着控制台前移。不过他可以猜想得到,这仅仅是摄制这段录像的人为了追求戏剧性效果所采取的手段。

“我说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台将在我之后诞生的电脑。”深思吟唱似的说道,它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惯常的雄辩家的腔调,“这台电脑,连它最基本的操作参数都是我所计算不出来的——但我将会为你们设计出来。这是一台能够计算出这个终极问题的答案的电脑,这台电脑具有无限和微妙的复杂性,有机生命本身将会成为它的操作母体的一部分。你们自身也将会以一种新的生命形式投入到这台电脑中,去操控它的为期万年的程序!是的!我将为你们设计出这台电脑,我甚至将为它取好名字。它将被称为……地球。”

佛格盯着深思。

“真是个无趣的名字。”他说。然后,巨大的切口贯穿了他的全身,卢恩克沃尔也突然间全身布满了不知从哪儿来的恐怖的伤口。电脑控制台开始出现斑点,噼啪作响,墙壁闪着光开始崩裂,整间屋子向着自己的屋顶坍塌“上”去……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站在阿瑟面前,手里握着两根电线。

“磁带的结尾。”他解释说。

第二十九章

“赞福德!醒醒!”

“呃呃呃呃呃嗯嗯嗯嗯嗯?”

“嘿,来吧,快醒醒。”

“你就让我多干干我最擅长的事吧,嗯?”赞福德一边咕哝着,一边转过身去,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你想让我踢你不成?”福特说。

“那样做能给你很多快感吗?”赞福德睡眼矇眬地说。

“不。”

“我也不会。所以说你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别打扰我吧。”赞福德把身子蜷得更紧了。

“他吸入了双倍的烟雾。”崔莉恩说,低头看着他,“谁让他有两根气管呢。”

“求求你们闭嘴好吗?”赞福德说,“要睡个好觉简直太困难了。这地面又他妈的是什么毛病?又冷又硬。”

“这是*金。”福特说。

随着一个令人惊叹的芭蕾舞动作,赞福德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扫视地平线,因为这代表着这片*金大地向各个方向延伸的距离。真的是一马平川。它闪烁着像……其实根本不可能说清楚它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因为宇宙中根本没有任何地方会闪烁着像这样一个完全由*金构成的行星一样的光芒。

“谁把这些*金放在这儿的?”赞福德叫起来,瞪大了眼睛。

“别太兴奋了。”福特说,“这只是一个商品目录而已。”

“一个什么?”

“一个商品目录,”崔莉恩说,“一个幻象。”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赞福德一边嚷道,一边伏下身体,用手和膝盖接触地面,眼睛也盯着地面。他在上面又戳又刺。地面很厚实,有点儿软——他甚至能用手指甲在上面划出痕迹来。它泛着金*色的光泽,当他朝上面呼气时,呼出的气从上面蒸发掉的情形和从真正的*金表面蒸发掉的独特的情形完全一样。

“崔莉恩和我早些时候醒过来,”福特说,“我们也兴奋得大喊大叫,直到有人过来。我们接着大喊大叫,最后吵得他们心烦了,于是把我们扔进他们的商品行星目录里,让我们自己穷忙活,直到他们想好该拿我们怎么办为止。这些全都是意念磁带。”

赞福德苦涩地盯着他。

“噢,该死。”他说,“你把我从我自己的美梦中吵醒,居然是为了给我看别人的东西。”说着他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来。

“那边的一排山谷又是什么?”他问。

“纯度检验标记,”福特说,“我们查过了。”

“我们没有早点儿把你叫醒,”崔莉恩说,“前一颗行星居然布满了齐膝深的鱼。”

“鱼?”

“有些人就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那之前,”福特说,“我们看到的是铂金,显得稍微有点单调。我们想你应该更喜欢看到现在的这个。”

在他们望过去的每一个方向,到处是光的海洋,向他们闪耀着。

“倒是挺漂亮的。”赞福德按捺着性子说。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目录编号。它不停地闪烁变幻。而当他们环顾四周时,发现大地也是同样情形。

他们同时惊呼了一声。

海洋是紫色的。他们所站立的海滩则由*色和绿色的鹅卵石构成,看上去像是非常珍贵的宝石。远处的山脉显得很柔和,有着起伏的红色山峰。他们附近放着一张银质沙滩椅,旁边立着一把紫红色的镶了褶边的太阳伞,垂下银色的缨穗。

天空中出现了一句巨大的标语,代替了目录编号。它写着:无论你的喜好是什么,曼格拉斯都能满足你。这决不是我们的自负。

随后,个全身赤裸的女郎乘着降落伞从云端飘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春光明媚的牧场,到处都是奶牛。

“噢!”赞福德说,“我的天啊!”

“你想谈谈这个吗?”福特问。

“是的,当然。”赞福德说。于是三人坐下来,不再理会身旁不断变幻着的景象。

“我策划了这次行动,”赞福德说,“无论我的脑子里发生了什么,我都做到了,并且没有被帝国*府的透视检查探测出来。可是连我自己也丝毫不能理解这一切。太疯狂了,是吗?”

另外两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猜想,究竟是什么如此秘密,以至于我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知道,不能让银河*府知道,甚至不能让我自己知道?答案是,我不知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一旦我把许多事情综合起来考虑,我就可以开始猜测了。我是什么时候决定竞选总统的?是在域敦·万克斯总统去世之后不久。你还记得域敦吧,福特?”

“是的,”福特说,“那个我们还是孩子时就见过的人,大角星的船长。他很有趣。闯进他的巨型货船时,他给了我们七叶树果实,一个劲儿称赞说你是他碰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孩子。”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崔莉恩问。

“很久以前的事了。”福特说,“当时我们都还是孩子,一起住在参宿四。大角星的巨型货船承担了银河系中心和外围区域之间大部分的大宗货物贸易。参宿四的贸易侦察机负责发现市场,大角星人则负责提供货物。在多德里斯战争彻底扫除他们之前,太空海盗制造了许多的麻烦,所以巨型货船必须装备银河系科技所能制造出的最先进的防护罩。它们把飞船罩得严严实实的,巨大无比,当运行在行星轨道上时,甚至会遮挡太阳的光芒。

“一天,年幼的赞福德决定袭击这样一艘飞船。驾驶着一架设计用于同温层飞行的三引擎喷气机,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孩子。我的意思是,算了吧,简直比一只发了疯的猴子还要疯狂。我也参加了那次行动,因为我充满信心地押了一笔钱*他做不到这一点,我可不想被他最后带回来的一些伪造的证据所欺骗。结果发生了什么呢?我们钻进他的三引擎喷气机,这是经过他专门改造的,增加了马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架飞行器。经过几个星期的飞行,我们穿越了3个秒差的距离,直接闯进了一艘巨型货船——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弄明白他是怎样办到的。我们冲进控制桥,挥舞着玩具手枪,要求他们提供七叶树果实。没有什么比这更疯狂的事了。害我输掉了整整一年的零花钱。为了什么呢?居然只是七叶树果实。”

“那个船长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家伙,域敦·万克斯。”赞福德说,“他给我们提供了食物、酒——来自银河系中一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当然还有许多七叶树果实,我们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难以置信的时光。然后他用远距离传输装置把我们送了回去——不是回家,而是参宿四*府监狱最高安全级别的牢房。他是个冷酷的家伙。后来当上了银河系的总统。”

赞福德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周围的景象突然变暗了。黑色的薄雾裹住了他们,巨大的阴影潜伏着。空气不时被一些尖利的声音撕裂,像是一些虚幻的人在谋杀另一些虚幻的人。估计喜欢这种调调儿的人不少,所以才会制造出这种商品来。

“福特。”赞福德轻声说。

“什么事?”

“就在域敦死之前,他来找过我。”

“什么?你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是的,没有。”

“他都说了些什么?他来见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告诉了我关于‘*金之心’号的事。我偷走这艘飞船其实是他的主意。”

“他的主意?”

“是的,”赞福德说,“惟一有可能偷走这艘飞船的机会就是在启用典礼上。”

福特惊讶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是想告诉我,”他说,“你想方设法当上银河系的总统,仅仅只是为了偷这艘飞船?”

“是这样。”赞福德说,咧开嘴笑了笑。

“可是为什么呢?”福特说,“得到它有这么重要吗?”

“我不知道。”赞福德说,“我想,如果我明确地知道它究竟有多么重要,以及我需要它来做什么的话,这些就会显示在脑部透视检查的屏幕上,我也就通不过了。我想域敦还告诉了我许多事情,全都锁在我的脑子里。”

“所以你认为,因为域敦和你谈了话,你才会跑去把自己的脑子内部搞得一团糟?”

“他可是个会说得要命的家伙。”

“是啊,不过赞福德老伙计,你也应该会自己照料自己呀。”

赞福德耸了耸肩。

“我的意思是,难道你就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关于所有这一切的原因的模糊概念吗?”

赞福德努力想着,疑惑不断出现在他脑中。

“没有,”他最后说,“我还是无法让自己接触到我自己的秘密。”随后他又进一步反思道,“这样的情形我能够理解。我无法信任我自己,就像我无法朝一只老鼠吐痰一样。”

过了一会儿,商品目录中的最后一颗行星也从他们身下消失了,世界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

他们正坐在一间豪华的等候室里,到处都是玻璃桌面的桌子和设计所获的奖杯。

一个高个子的曼格拉斯人站在他们面前。

“老鼠现在想见你们。”他说。

第三十章

“你都看到了,”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一边说,一边心不在焉马马虎虎地试图略微清理一下他混乱不堪的书房,他从一堆纸的顶端拿起一张纸,但却一时想不起能把它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于是只好又把它放回到原来那堆纸上面,却使整堆纸倒了下去,“深思设计了地球,我们建造了它,而你住在上面。”

“沃贡人则来毁掉了它,就在整个程序还有5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阿瑟不无怨恨地补充了一句。

“是啊。”老人说,停顿了一下,不抱希望地环视了房间一圈,“万年的计划和工作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万年,地球人,你能够想像这样漫长的时间吗?在这段时间内,一种银河系文明甚至可以从一条简单的毛虫开始循环5次了。就这样飘散了。”他又顿了一下,“哦,对你来说有点儿官僚腔了。”他补充道。

“你知道,”阿瑟若有所思地说,“这样一来,很多东西都解释得通了。在我整个一生中,我一直有一种解释不清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世界上发生着,很重大的事情,甚至是凶险的,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

“不。”老人说,“那只是最最普遍的偏执狂症状。宇宙中每一个人都有。”

“每一个人?”阿瑟说,“好吧,如果每一个人都有的话,也许它正意味着什么!也许在我们已知宇宙以外的某个地方……”

“说不定吧,谁在乎呢?”司拉提巴特法斯特在阿瑟过于兴奋之前说,“也许我老了,也疲倦了,可我总是在想,找出真正发生着的事情的可能性太渺茫了,简直近乎荒谬。我们惟一能做的只是将事情的意义悬置起来,自己专注地去干。看看我吧:我设计海岸线,因为挪威还得了奖呢。”

他在一堆破烂中翻看检查了一番,抽出一块很大的有机玻璃牌子,上面有他的名字,玻璃中间铸有挪威的模型。

“这其中的意义是什么呢?”他说,“我根本不可能得出来。我一生都在制作海湾。它们一度很时髦,于是我也就获得了一个重要奖项。”

他把牌子在手里翻了一面,耸了耸肩,不在意地随手把它扔到一边——但也并非完全毫不在意,他避开了所有坚硬的东西。

“在我们正在建造的这颗替代品地球上,他们把非洲分给我做。我当然把它全部做成了海湾,谁让我碰巧喜欢它们呢。我是老派的审美观,觉得它们给这块大陆增加了一种虽然怪诞但是挺可爱的感觉。他们告诉我,它还不够接近赤道。接近赤道!”他发出一阵空洞的笑声,“这有什么关系?当然,科学能够做成一些美妙的事,但我始终认为,有比正确更令人愉快的事。”

“那你照自己的感觉做了吗?”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当然还是得妥协的。”

“真是遗憾。”阿瑟同情地说,“否则的话,听起来倒真是一种挺不错的生活方式。”

这时,墙上的一盏小白灯亮了起来。

“来吧,”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你将会和老鼠见面。你们的到来在这颗行星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据我所知,这一事件已经被惊呼为宇宙有史以来排在第三位的非概率事件。”

“前两件是什么呢?”

“哦,那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漫不经心地回答说。他推开门,站在那儿等着阿瑟跟过来。

阿瑟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一股汗味儿皱巴巴的衣服,还有星期四早上他躺在泥浆里留下的痕迹。

“看来我的生活方式碰到了相当大的困难。”他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老人温和地问。

“噢,没什么,”阿瑟说,“一句玩笑而已。”

第三十一章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也许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点当然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人们通常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实质。

比如,就在阿瑟说“看来我的生活方式碰到了相当大的困难”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在时空闭合体的构造上打开了一个反常的虫洞,把他这句话带到了在时间上很早很早以前、在空间上几乎是无限远的一个银河系中,在那里,奇怪而好战的生物们正处在一场可怕的星际战争一触即发的边缘。

敌对的两位领导人正在举行最后一次会面。

一阵恐怖的沉默笼罩着会议桌。维尔赫格的司令官穿着华丽的饰有宝石的战斗服,冷冷地盯着蹲坐在他对面、笼罩在一团绿色的气味香甜的水汽中间的古格旺特的领袖。在他身后是上百万艘可怕的全副武装的星际巡洋舰,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释放出电子化的死亡。他要求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收回曾经说过的辱骂他母亲的话。

这家伙在他那团酷热的水汽中摇晃着,就在此时,那句“看来我的生活方式碰到了相当大的困难”飘过会议桌。

不幸的是,在维尔赫格的语言中,这代表了所能想像到的最严重的侮辱。没有别的任何办法能回应这句话,除了发动延续几个世纪的可怕的战争。

最终,在他们的银河系经历了数千年的大规模杀戮之后,人们才意识到整件事情居然是出于一个惊人的误会。于是战争双方的舰队抛弃了分歧,联合起来对我们自己的银河系发动了一次攻击——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这里就是那句罪魁祸首的话的来源地。

又经过了数千年,这支庞大的舰队穿越太空,最后来到了他们所碰上的第一颗银河系的行星——恰好是地球——在这里,由于严重的尺寸误算,整个攻击舰队不巧被一只小狗吞进了肚子。

那些研究宇宙历史上因果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的人声称,这一类事情永远都会发生,我们根本无力预防。

“这就是生活。”他们说。

空中飞车一段短暂的航程把阿瑟和曼格拉斯老人带到了一扇门前。他们下了车,穿过门,走进一间到处都是玻璃桌面的桌子和有机玻璃奖状的候见室里。随即,房间另一端的门上亮起了灯,于是他们走了进去。

“阿瑟!你平安无事!”一个声音叫道。

“我吗?”阿瑟说,吓了一大跳,“哦,还好。”

光线相当昏暗,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福特、崔莉恩和赞福德正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桌上摆放着异国情调的盘子、奇怪的甜肉和怪异的水果。他们正往嘴里塞着食物。

“你们都遇到了些什么?”阿瑟问。

“哦,”赞福德边说边啃着一块带骨烤肉,“这里的主人让我们吸了麻醉气,扰乱了我们的思维,展示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现在终于提供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作为补偿。来吧,”说着他从碗里扯下一块气味很难闻的肉,“尝尝食草犀牛的肉排。如果你恰好喜欢这种口味的话,这可是一道美食。”

“主人?”阿瑟说,“什么主人?我怎么没看见什么……”

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说道:“欢迎加入我们的午宴,地球生物。”

阿瑟四下张望了一番,突然惊呼起来。

“天哪!”他说,“桌子上有老鼠!”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严厉地盯着阿瑟。

他却还直直地盯着桌上坐在看上去像是威士忌酒杯的东西里的两只小白鼠,直到意识到了这阵沉默,他才开始环顾所有的人。

“噢!”他这时才猛然醒悟过来,“噢,对不起,我本来是准备……”

“让我来介绍一下,”崔莉恩说,“阿瑟,这位是本吉老鼠。”

“嗨。”其中一只老鼠向他打了个招呼,同时用胡须碰了一下那个像是威士忌酒杯的玩意儿里的一个显然是触摸感应面板的东西,于是酒杯朝前稍稍移动了一点儿。

“这位是弗兰克老鼠。”

另一只老鼠说:“很高兴见到你。”随后做了相同的动作。

阿瑟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可是他们不就是……”

“是的,”崔莉恩说,“他们就是我从地球上带来的那两只老鼠。”

她直视着阿瑟的眼睛,阿瑟觉得自己似乎觉察到了一个最细微的听天由命的耸肩动作。

“你能把那碗大角星巨驴碎肉递给我吗?”她说。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礼貌地咳嗽了一声。

“嗯,请原谅我的打扰。”他说。

“哦,谢谢你,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本吉老鼠随口说,“你可以走了。”

“什么?嗯……嗯,好吧。”老人说,向后退了一小步,“我这就走,回去继续做我的海湾。”

“哦,好的,不过实际上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弗兰克老鼠说,“看样子我们极有可能不再需要一颗新的地球。”他转了转他那粉红色的小眼珠,“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那颗行星的原住民,在它毁灭的前几秒钟他就在那上面。”

“什么?”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惊诧地叫了起来,“这不会是真的吧!我已经做好了上千条的冰川,准备用它们去碾轧非洲大陆!”

“是吗,那你也许可以度一个滑雪假,在你分解掉它们之前。”弗兰克嘲弄地说。

“滑雪假!”老人叫道,“那些冰川可都是艺术品!精心雕刻的轮廓、高耸的雪峰、壮阔的峡谷!在这样的高雅艺术品上滑雪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谢谢你了,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本吉坚定地说,“就这样吧。”

“是,先生,”老人冷冷地说,“谢谢你。好吧,再见,地球人,”他对阿瑟说,“希望那种生活方式能够实现。”

他朝剩下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伤心地走出房间。

阿瑟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本吉老鼠说,“为了正事。”

福特和赞福德碰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为了正事!”他们说。

“请原谅,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吉问。

福特四下看了看。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在提议祝酒呢。”他说。

两只老鼠不耐烦地在他们的玻璃交通工具里踱着步。最后他们终于使自己安定下来,本吉移动过来,开始和阿瑟交谈。

“目前,地球生物,”他说,“我们所面临的情况是这样的:如你所知,在过去的万年里,我们操控着你们的行星,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个倒霉的东西,那个叫做终极问题的东西。”

“为什么?”阿瑟尖锐地问。

“不——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弗兰克插了进来,“但它不能解释那个答案。为什么?42……你瞧,没用。”

“不,”阿瑟说,“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我懂了。”弗兰克说,“嗯,最终还是应该归结为习惯吧。坦率地说,我们对整件事情已经厌倦到极点了。由于那些该死的沃贡人,又得重起炉灶再来一遍。说实话,一想起这个我就神经过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是由于一点儿最微小的幸运,本吉和我完成了我们的任务,提前离开那颗行星去享受假期,这才得以利用你的朋友们所提供的好心回到了曼格拉斯。”

“曼格拉斯是回到我们自己那个维度的一个通道。”本吉补充说。

“从那时起,”他的老鼠伙伴接着说,“我们就得到了一份相当有油水的意向合同,要求将五维的脱口秀和演说电路接入我们自己的那个维度。当然,我们很愿意接受这样的活计。”

“我也会的,你呢,福特?”赞福德鼓动地说。

“哦,当然。”福特说,“猛扑上去,就像出膛的子弹。”

阿瑟扫视着他们,不知道这些谈话将通往什么方向。

“但我们必须得有产品,你瞧。”弗兰克说,“我是指,按照最理想的情况,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我们仍然需要那个终极问题。”

赞福德把身子靠向阿瑟。

“是这样的,”他说,“请设想一下:他们坐在演播室里,轻松自在,随口提一句他们恰好知道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答案。可到头来,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的的确确就是42。那样一来,这个节目可能会相当短,拍不了续集。懂吗?”

“我们一定得有点听上去很不赖的东西。”本吉说。

“什么东西听上去很不赖?”阿瑟惊呼道,“那个终极问题听上去很不赖?从一对老鼠嘴里说出来?”

两只老鼠顿时毛发上竖,勃然大怒。

“好吧,我承认,理想主义是对的,纯粹学术研究的尊严是对的,对真理的各种表现形式的追求也是对的。但是恐怕到一定的时候,你就会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真正的真理。你会怀疑整个无限多维的宇宙背后是由一群疯子操纵。如果面临这种选择,一是再花万年去找出答案,二是拿了钱继续走下去,那么我当然乐意溜达溜达锻炼一下。”弗兰克说。

“可是……”阿瑟绝望地开了一个头。

“嘿,你还不明白吗,地球人?”赞福德打断了他,“你是那台电脑母体最后一代产品中的一个,是吧?你一直在那上面待到你们的行星被从宇宙中弹掉那一刻,是这样吧?”

“嗯……”

“所以你的大脑就是电脑程序倒数第二级构造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福特说,看来他把这个问题琢磨清楚了。

“是不是?”赞福德说。

“就算是吧。”阿瑟将信将疑地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任何东西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这还总被他视为自己的问题之一。

“换句话说,”本吉说,同时驾驶着他奇怪的微型交通工具来到阿瑟面前,“有极大的可能,那个问题的框架被编码进了你大脑的结构中——所以我们想从你这儿买走它。”

“什么,那个问题吗?”阿瑟问。

“是的。”福特和崔莉恩同时说。

“用一大笔钱。”赞福德说。

“不,不,”弗兰克老鼠赶忙说,“我们想买的是你的大脑。”

“什么!”

“嗐,谁会怀念那玩意儿呢?”本吉老鼠道。

“我记得你当初说的是你们能够用电子手段阅读他的大脑。”福特抗议说。

“噢,是的,”弗兰克说,“可是我们总得先把它取出来吧。这是必要的准备步骤。”

“先处理。”本吉说。

“切片。”

“多谢了。”阿瑟终于忍不住叫道,他从座位上猛地弹起来,惊恐地从桌边向后退去。

“通常情况下,它是可以替代的。”本吉通情达理地说,“如果你真的认为它很重要的话。”

“是的,一个电子脑,”弗兰克说,“一个最简单的就足够了。”

“一个最简单的!”阿瑟简直是在哀号。

“是啊。”赞福德突然一脸坏笑地说,“你只需要编程让它会说‘什么?’、‘我不明白’以及‘茶在哪儿?’就行了。谁又知道两者的区别呢?”

“什么?”阿瑟叫道,向后退得更远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赞福德说,然后疼得大叫了一声,因为崔莉恩对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

“我会注意到它们的区别的。”阿瑟说。

“不,你不会的。”弗兰克老鼠说,“你会被编程设定为不会。”

这时福特向门口走去。

“瞧,对不起了,老鼠们,老伙计们。”他说,“我不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

“我更认为我们必须达成一致。”两只老鼠齐声说。在他们细微但尖利的声音里,令人愉快的魅力顷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轻微的嘶叫声,两架玻璃交通工具载着他们离开桌面,划过空中朝阿瑟飞去,而阿瑟已经退进了一个死角,完全无力反抗,也丧失了思考任何东西的能力。

崔莉恩绝望地伸出手臂把阿瑟抓了过来,试图拉着他向门口逃。福特和赞福德正在竭尽全力想打开那扇门,但这时阿瑟却变得死沉死沉的——他似乎被正在从空中向他扑过来的啮齿动物们催眠了。

她冲他尖叫,但他还是一脸茫然。

经过一阵猛拉,福特和赞福德终于把门打开了。门外是一小群非常丑陋的人,看上去只可能是曼格拉斯的暴徒。不仅他们自身长得极其丑陋,就连他们拿着的医疗器械也远远说不上精致。他们发起了冲锋。

于是——阿瑟即将被切开脑袋,崔莉恩丝毫帮不上他,而福特和赞福德则会遭到几个远比他们强壮、装备也远胜于他们的暴徒的袭击。

总而言之,正好在这个时候,整个星球上所有的警报声同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对他们来说,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第三十二章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高音喇叭尖利的鸣叫响彻整个曼格拉斯,“敌方飞船已经在星球上降落。8A区域发现武装入侵者。准备抵抗,准备抵抗!”

玻璃飞行器在降落到地面时摔得粉碎,两只老鼠绕着碎片愤怒地抽搐着鼻子。“他妈的,”弗兰克老鼠喃喃地骂道,“不过是两磅讨厌的地球大脑,闹出这么大麻烦。”他焦虑地来回踱步,粉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漂亮的白色皮毛因为静电全都竖了起来。

“目前我们惟一能做的,”本吉说,他一边摆弄着胡须,一边冥思苦想,“就是尽量伪造一个问题,发明一个,必须听起来合情合理。”

“很难啊。”弗兰克说。他想了想,“这个怎么样,‘什么是*颜色和危险’?”

本吉考虑了一会儿。

“不大好,”他说,“和那个答案不相配。”

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们陷入了沉默。

“有了。”本吉说,“‘用7乘以6,你会得到什么’?”

“不行,不行,太字面化了,太实际了。”弗兰克说,“这样引不起观众们的兴趣。”

于是他们又开始思考。

弗兰克说:“我有个想法。‘一个男人必须走完多少条路’?”

“嘿!”本吉说,“哈,这个听起来很有希望!”他把这句话来回念叨了几遍。“好,”他说,“简直太棒了!听上去意味深长,实际上又不会把你框进任何具体的意义中去。‘一个男人必须走完多少条路?42。’太棒了,太棒了,一定会蒙住他们。弗兰克,亲爱的,我们成功了!”

兴奋之余,他们跳了一支轻快的舞。

在他们附近的地板上躺着几个相当丑陋的人,都是被沉重的设计奖奖状击中了头部。

半英里之外,四个人正在一条走廊里寻找出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开放式电脑港里,狂乱地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

“你估计出路在哪儿,赞福德?”福特问。

“胡猜一把,我说在下面。”赞福德说着,从一排电脑和墙之间钻了下去。其他人正要跟上,他已经被一道强度可从“击毙”或“击晕”之间选择的能量闪光挡了回来,能量闪光在他身前几英寸的空气中噼啪作响,附近一小块墙面都被烤焦了。

一个声音通过手提式扩音器传来:“好了,毕博布鲁克斯,待在那儿别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警察!”赞福德悄声说,蹲伏着转过身来,“你想猜一把吗,福特?”

“好吧,走这边。”福特说。于是四个人沿着两排电脑中间的过道前进。

过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重装甲和太空服的人,手里挥舞着一枝样子吓人的攻击能量枪。

“我们不想向你开枪,毕博布鲁克斯!”那人喊道。

“正合我意!”赞福德也喊道,同时一低头冲进两台数据处理器之间的大空隙里。

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突然改变了方向。

“他们有两个人。”崔莉恩说,“我们被逼到角落里了。”

接着他们挤进一台大型电脑和墙之间所形成的角落里。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

一道道能量闪光在空气中闪烁,两个警察同时向他们开火了。

“嘿,他们正在向我们射击。”阿瑟紧紧蜷作一团,“我记得他们说过不想这么做的。”

“是啊,我也记得他们这样说过。”福特附和道。

赞福德伸出脑袋,冒着危险停了一会儿。

“嘿,”他喊道,“我记得你们说过不想朝我们开火的!”马上又缩了回来。

他们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回答说:“当个警察可不容易!”

“他说什么?”福特惊讶地耳语道。

“他说当个警察可不容易。”

“哦,这显然是他的问题嘛,不是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福特喊道:“嘿,听着!由于你们的火力,我们自己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所以如果你们别再把你们自己的问题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话,我想我们大家都会发现问题要容易解决得多!”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手提式扩音器的声音再次响起。

“喂,伙计们。”这声音说,“你们面对的并不是头发搭在额头上、长着小小的猪眼睛、毫无交流能力的随便什么蠢货,我们是两个高智商的人,心思缜密。如果在日常交际中碰见我们的话,你们可能会相当喜欢我们!我可不是跑来毫无理由地朝人开枪、事后再拿到星际巡逻队员们的破烂酒吧炫耀的那种人,警察里有这种人,我可以举出好几个例子来!我属于那种跑来毫无理由地朝人开枪,事后会在女朋友面前痛苦整整几个小时的人!”

“另外我还写小说!”另一个警察配合得相当默契,“虽然到目前为止一本也没有出版过,所以我最好还是先警告你们,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福特把眼睛从避难窝里露出一半。“这两个家伙是谁?”他说。

“我哪儿知道,”赞福德说,“我倒情愿他们继续开枪。”

“那么,你们是打算自己乖乖出来呢,”其中一个警察又喊道,“还是由我们把你们给炸出来?”

“你们自己喜欢哪种呢?”福特吼了一声。

仅仅一毫秒过后,他们身边的空气又开始被烤焦了。攻击能量枪发射的能量闪光一波又一波冲向他们面前的电脑。

这一轮扫射以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强度持续了几秒钟。

当它停下来后,回声也足足用了好几秒才完全消散。

“你们还在吗?”一个警察喊道。

“是的。”他们回应道。

“我们其实根本不想这么做。”另一个警察说。

“我们知道。”福特喊道。

“现在,你们听着,毕博布鲁克斯,尤其是你要听好了!”

“为什么?”赞福德回喊道。

“因为,”警察喊道,“这个建议将是非常睿智的,很有趣也很仁慈!现在——或者是你们所有人出来投降,让我们痛扁你们一顿,当然,我们是不会太过分的,因为你们也知道,我们坚决反对不必要的暴力;或者是我们炸掉整颗行星,顺手再捎带上我们回程中看不顺眼的一两颗!”

“可是这太疯狂了!”崔莉恩叫了起来,“你们不能这么干!”

“哦,不,我们当然能。”一个警察喊道。

“我们能吗?”他问另外那个。

“哦,当然,我们必须这么干,没有问题。”另一个警察回答说。

“可是,为什么呢?”崔莉恩追问道。

“因为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做的,即使你是一个开明而宽大的警察,了解人们敏感的感受以及所有其他的一切!”

“我还是不相信这些家伙。”福特一边咕哝道,一边摇着头。

这时一个警察对另一个喊道:“我们还应该再开一次枪吗?”

“是啊,为什么不呢?”

于是又一轮的“弹药”倾泻过来。

这一轮的热度和噪音都相当可观。渐渐地,那台电脑开始瓦解了。正面几乎已经熔化光了,大股大股的金属液体朝着他们蹲着的地方漫过来。他们又向后挤了挤,等待最后结局。

第三十三章

但是最后结局没有到来,至少这个时候没有。

突然间,弹药的倾泻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沉寂却又被两声似乎被掐住喉咙发出的窒息的闷响所打破。

四个人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阿瑟问。

“他们停下来了。”赞福德耸了耸肩说。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打算过去问问他们吗?”

“不。”

于是他们等待着。

“有人吗?”福特喊道。

没有回答。

“真是奇怪了。”

“可能是个圈套。”

“我不觉得他们有这份聪明。”

“那两声闷响又是什么?”

“不知道。”

于是他们又多等了几秒钟。

“好吧,”福特说,“我要过去瞧瞧。”

他望望其他人。

“难道就没有人打算说一句,‘不,你不能去,还是让我去吧’?”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哦,那好吧。”他说,然后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大概又过了几秒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福特努力地透过正从燃烧的电脑里冒起的滚滚浓烟望过去。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外走。

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20码以外,他可以透过烟雾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穿着太空服的警察。他躺在地上。另一个方向,同样是20码以外,躺着第二个。除此以外看不见其他的人。

这样的景象让福特大吃一惊。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缓慢地走向第一个警察。当他走近时,这家伙躺着一动不动。当他走到跟前,一脚踩住还握在尚有余温的指头中的攻击能量枪时,这家伙还是躺着一动不动。他弯下腰,捡起枪,没有遇到任何反抗。

这个警察显然已经死了。

经过快速检查,发现警察显然来自布拉古伦卡帕星——属于一种呼吸沼气的生命形式,在曼格拉斯稀薄氧气的环境中必须靠太空服才能维持生存。

可以看出,他背包里的微型生命支持系统电脑出人意料地爆炸了。

福特很惊讶地来回戳着这玩意儿。这些微型衣载电脑通常是由后方飞船上的主电脑支持的,它们通过亚以太直接相联。这种系统具有自动防护功能,任何环境下都能确保安全,除非碰上了完全的反馈故障,但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很快又来到另一个躺着的家伙跟前,发现这种似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他身上同样也发生了,而且看上去像是同时发生的。

于是他把其他的人叫出来一起研究。他们出来了,和他同样惊讶,但却没有他那种好奇心。

“让我们用枪开路离开这个*地方吧。”赞福德说,“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想在这里寻找的,我他妈现在不想了还不行吗?”他操起第二把攻击能量枪,轰掉一台完全无辜的可怜的电脑,冲进走廊,其他人在后面跟着。他差一点就要把停在几码以外等着他们的空中飞车也给报销了。飞车上空无一人,但是阿瑟认出这是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的车。

飞车稀疏的仪表控制面板上贴着一张他留下来的便笺,上面画着一个箭头,指向其中的一个控制按钮。

便笺上写着:“这可能是最适于按下的按钮了。”

第三十四章

空中飞车载着他们以超过R17的速度通过那条钢铁隧道,一举冲上荒芜的行星表面,迎接他们的是又一轮黎明前的微光。诡异的灰色光芒像是凝结在大地的表面。

R是一个速度计量标准,代表着一种合理的行驶速度,与乘客的生理健康、心理安适以及不超过——这么说吧——5分钟的晚点相协调。因此,它显然是一个根据环境的不同而几乎无限可变的变量,因为前两个因素不仅绝对地随速度而变化,还相对地随着对第三个因素的知觉意识而变化。这样的一个综合方程式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会出现压力、溃疡甚至死亡。

R17不是一个固定的速度,但它显然是快得有点儿离谱的那种。

空中飞车以R17甚至更高的速度划过天际,最后降落在静静地停在冻僵的地面上、像一块漂白过的骨头似的“*金之心”号旁边。放下乘客后,它猛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大概是去执行它自己的什么重要使命。

四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自己的飞船,浑身发抖。

它旁边还停着另外一艘。

那是布拉古伦卡帕星的警用飞船,一个球状的长得像鲨鱼的玩意儿,暗绿色,船身上有些大小不一、张牙舞爪的黑色字母。这些字母向那些有耐心去读它们的人提供了一些信息,诸如这艘飞船从哪儿来、属于警察的哪个部门,以及燃料添加对接口在哪个位置。

它看上去黯淡和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它的两个船员现在正僵硬地躺在几英里之外的地下一个布满烟雾的房间里,但即便是对处于这种状态的飞船来说,它也黯淡和安静得太不正常了。这虽然属于那种不可能去解释和定义的古怪事情,但是当一艘飞船彻彻底底死去的时候,人们总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福特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他认为这是最神秘的——一艘飞船和两个警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在他的经验里,宇宙的法则似乎不是这样的。

另外三个人也能感觉到,不过他们更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所以赶忙钻进了“*金之心”号,没有一丝一毫出于好奇心的留恋。

福特却留在外面,走过去检查布拉古伦飞船。途中,他差点儿被一个脸朝下趴在寒冷灰尘中的钢铁玩意儿绊倒。

“马文!”他叫了起来,“你在这儿干吗?”

“请你不必管我。”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出。

“可是你还好吧,金属人?”福特问。

“非常沮丧。”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马文说。

福特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冷得发抖,“为什么你会脸朝下趴在灰尘中?”

“要想悲惨的话,这是一个好办法。”马文说,“别装出一副想和我说话的样子,我知道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

“是的,你就是恨我,大家都恨我。这是宇宙形态的一部分。我不得不和一些人交谈,然后他们就开始恨我了。甚至机器人也恨我。如果你没有注意到我的话,我想我很可能会走开的。”

他用脚支撑着爬起来,坚定地面朝相反的方向。

“那艘飞船也恨我。”他指着警用飞船,心灰意冷地说。

“那艘飞船?”福特突然兴奋地说,“它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它恨我,因为我对它说话了。”

“你对它说话?”福特又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非常无聊和沮丧,所以就跑过去把自己和它外面的电脑对接口连了起来。我对那台电脑说了很久很久,向它解释了我的观点,从宇宙一直到它自己。”马文说。

“然后呢?”福特追问道。

“然后它就自杀了。”马文说,随后迈开大步朝着“*金之心”号走去。

第三十五章

那个晚上,当“*金之心”号忙着在自己和马头星云之间拉开数光年的距离时,赞福德懒洋洋地躺在控制桥里的那株小棕榈树下面,试图借助强力的泛银河系含漱爆破药来整理自己的思路;福特和崔莉恩坐在一个角落里讨论生命以及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阿瑟躺在床上翻看福特的那本《银河系漫游指南》。既然自己从此以后就必须在这个空间内生活了,他觉得,最好还是开始了解一下这地方。

他偶然翻到了这样一个条目。

它说:“银河系每一个主要文明的历史都会经历三个可以清晰辨识的阶段,即生存、质疑和诡辩,或者也被称为如何、为何以及向何处去三阶段。

“比如,第一个阶段的特征是这样的问题:我们如何才能吃到东西?第二个阶段则是:我们为何要吃东西?第三个阶段就变成了:我们到何处吃午餐呢?”

这时,飞船的对讲系统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了。

“嘿,地球人?你饿了吗,伙计?”赞福德的声音传来。

“喔,好吧,是的,我想我是有点儿饿了。”阿瑟回答说。

“那好,伙计,再稍微忍忍吧。”赞福德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到一家餐馆美美地吃上一顿了,就在宇宙的尽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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